醉态

老王还是小王的时候就爱喝酒。他这人内向，不爱说话，但喝酒后却话多得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。

老王有两个儿子。哥俩小的时候，在村里偷瓜摘枣、追狗撵兔的，总不让人安生。老王平日里骂不出来，只好一笔笔记录在“案”，待酒后再“判”。老婆见老王酒后“升堂”，虽然骂骂咧咧，却没有断过一桩糊涂案，也就随他去了。

在老王的醉骂中，大儿子考上了大学，毕业后顺利在市政府当上了公务员。爷仨在一块喝酒庆贺时，老王看看坐在旁边的老二说：“老大，你现在每月都有钱花，可你弟弟还跟着工程队在土里刨食。作为大哥，你不能不管，是不是给他找个活儿干？”老大知道这事难办，就光点头不吱声。有段时间，老王酒后在电话里没少骂他。老大一听见手机响就发怵，只好含糊着说：“爹，我刚上班，现在是小兵一个，还没啥权。等我手里有了权，一定想办法帮弟弟。”

转眼五年过去了，老大当上了副主任。春节回家，想想自己说过的话，他心里一阵忐忑。娘见儿子回来了，赶紧弄了几样下酒菜。老二一边拿酒一边向老王使眼色，老大就知道自己要“过堂”了。

果然，爷仨几杯酒下肚后，老王就露出了醉态，指着老二说：“老大，你眼下是副主任了，老二的事你管还是不管？”

老大面露难色：“爹，大工程要招标，修修补补的小活儿，我们单位后勤有人做。”

老王打个酒嗝，吐着酒气骂道：“你个‘白眼狼’，当个芝麻官就不能为家里办点事？”

老大低下头，脸上一阵燥热：“爹，当差不自在，官小有规矩。”

老王吱溜一声喝杯酒，一阵沉默后，忽然噗的一声笑了。他长舒一口气说：“孩子，你刚去政府上班，就有里外亲戚来找你办事。有些事明摆着出圈儿，乡里乡亲的，我又不好回绝人家。爹最怕你坏了公家规矩，只好当着亲戚面，拿你弟弟的事作幌子，骂你六亲不认，这样才好堵别人的嘴呀。”

老二在旁一脸坏笑：“哥，在亲戚面前，我可是恨你恨到骨头里。”

老大眼圈一热，忙给老王端起酒杯说：“爹，您这几年骂我，原来是在替我消灾。”

老王听见“骂”字眼睛一瞪：“孩子，爹骂你也是在考验你。你小子要是忍不住骂，做事让人背后戳脊梁骨，老子不光骂你，还要打你板子。”说罢，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。

这一次，老王真的醉了。